厌军杀人一案在整个京城闹的沸沸扬扬,街谈巷议都在传着现场对峙的最新状况。
一会有消息说杀人的厌军将领已伏法带走,一会又传巡防营同厌军打起来了,也有说法巡防营迫于武昌郡王施压正要撤走,此事大概会不了了之,毕竟死者家里再是显赫也是不敢得罪武昌郡王的。
“末将听闻巡防营的几个头头已经在安顿后事了,说是为了建康爷们的脸面,拼了老命也得和厌军见见真章。”
“都是胡吹海侃罢了!”正在宣阳门驻防的王恬听后嗤之以鼻,一脸不屑啐道,“他们要是有血气敢和厌军动手,当日还需厌军死战宣阳门?有他们上阵就足够杀退羯狗了!”
“可不是么,建康爷们的脸面何时要靠他们撑起来了!末将有确切消息,足足二十个厌军全副铠甲的镇在那里,案犯在酒楼里大口吃肉大碗喝酒,巡防营连屋都不敢进!嘿,那帮怂包就算大声吆喝几句,末将都给个服字,唤他们声爷爷都可以!”
“就怕人家喝完酒迳自走出来,从巡防营那四五百号人眼皮底下扬长而去,那才真叫丢尽了建康爷们的脸面!”
一想起当日厌军区区几千人马,就能在数万敌阵里大杀四方的场景,此刻偏将仍是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寒颤。
“毕竟天子脚下,武昌郡王也不会想落个骄横跋扈的恶名。相持一阵,大事化小,小事化了,互相给个台阶,这事也就结了。也不知道上边怎么想的,为何非要小题大作,真把人家逼急了,一群骄兵悍将亡命之徒上起邪劲,谁能拦的住?”
王恬已经嗅到这起风波里不同寻常的气味,他只是不理解上边人的想法。
所谓上边的人,大概也就只有他老子王导敢针对武昌郡王了。
可那武昌郡王随便派个百来人去酒楼把人接出来,谁又能有办法阻拦?巡防营拦不住,总不至于调自己麾下去硬碰厌军吧?最后丢脸的是谁?
想到这王恬不由得笑了笑,硬碰厌军?想想也觉荒唐。
“咦,那是厌军吧?”偏将提醒道。
王恬顺势一望,只见大街上一支铁骑拉着长长的数组,正直奔城门而来。那如龙似虎的阵仗,就算闭着眼睛,只靠耳朵去听马蹄铿锵踏地的声音,也知道必是厌军无疑了。
“大概是有军务出城吧,眼下务必少生事端,查验一下关防碟文,速速放行吧。”王恬细细叮嘱偏将,唯恐在自己这里节外生枝。
可有时候越怕麻烦,麻烦越是找上门来。
“郎将,厌军带兵的都统说有军务求见。”偏将带回一人,禀道。
那人大步上前,二话不说,递给了王恬一纸公文。
王恬疑惑的接过一看,一口闷气顿时直冲胸膛,他只觉莫名荒唐,硬忍怒气询问:“敢问阁下,除了这手令,还有别的关防吗?”
那人摇了摇头:“只此手令。”
“这怕是不合规矩吧?!”
眼前这个面生的厌军五品小将,仅凭武昌郡王一纸手令,竟然就想接管宣阳门的城防!
荒唐归荒唐,可王恬却笑不出来。
厌军铁骑黑压压列在城门前,兵马数量与城上守军相差无几,倘若动起手来,城上这些守军根本不够厌军塞牙缝的。
武昌郡王这是要兵变吗?
是皇帝授意夺权?还是他自己要造反?
短暂的惊惧之后,王恬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,两种情况应该都不可能。
皇帝素来宽仁内敛,大不敬说一句稚嫩懦弱也不为过,远远没到和世家豪族掀桌子的份上。
而武昌郡王,蛮横是不假,也有飞扬跋扈的苗头,却绝不是冲动的人,甚至可以说是谋略无双,他能不知道自己根基浅薄?好端端的擎天柱石还没当几日呢,炙手可热、风头正劲的当口上,谋逆?他怎可能去干那种遗臭万年的勾当!
但倘若都不是,眼前这种几乎等同兵变的举动,又是为了什么?
最蹊跷的,是这事发生的实在太突然了。
王恬很清楚厌军上下将领早被京中各方势力盯死了,武昌郡王真若有什么图谋,事前不可能像这般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。
王恬满脑袋困惑,总不至于突发奇想来夺城门吧?
因为麾下被围了这点小事,就跟朝廷斗起狠来?
小事化大,看谁比谁狠?!
似乎也不大可能!
“手令里写的很清楚,还请郎将下城歇息,这里交给咱们就好。”
那个叫做岳圆的厌军都统倒是很有些腼腆,神情中更似透着央求,举止拘谨,就如乡下私塾里的童生。
“足下面生的很,某可不敢轻托城防之重。”王恬冷冰冰拒道。
他心中不断盘算,武昌郡王虽不是好相与的,但眼前这人,也不似见过世面的,先三言两语打发一下,且试试能否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呵退他。眼下要紧之事是派人通报父亲,便是拖延一些时辰也是好的。
“哦哦,原来如此,不怪郎将质疑小将来路,小将出身卑微,哪能高攀郎将相识,”
岳圆这诚惶诚恐倒也不像是装的,连声报着家门回道,
“好让郎将放心,小将原是广宗城乞活军选锋,于沔城随玄帅归附殿下,幸得殿下擢拔,每战皆为大军前锋,又被殿下拣选勤王救驾,目下正领一营千骑,驻于禁卫大营。”
“喏郎将请看,正是城前这营兵马,”岳圆唯恐王恬不信一般,指着那黑压压的一千铁骑,“战后归整,只编存这一千老兵,都是北地出身,久随殿下征伐的,不是殿下首肯,哪个调的动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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