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湖边
赵十七略回过一点力气,撤了刀尖,将身前的男子一把推开:“苍木,你不要脸!”
一个穿着褐色衣袍的年轻人从她身上退开去。
他长着一头深棕微卷的长发,额上勒着一块新月形的淡水晶发饰,身上绣褡、璎珞、锦囊、流苏、玉佩,挂得琳琅满目。
他的脸是羌零人的白皮肤,长着羌零人的纯紫色眼睛,完全一个纯种的羌零人。
赵十七顺手往他脸上就是一拳,拳风刚到他脸颊边,又硬生生停住了。
“怎么,不舍得下手了?”
“不舍得你个头!”赵十七照准他的心窝,用足气力一脚踹过去。
——他脸上一挂彩,其雅王妃就该知道他们两个又见过面了。
苍木不避不让地任她一个窝心脚踢得撞在一块石头上,疼得吸一口气方道:“做什么,不就是亲了一口吗?”
赵十七跟他纠缠不清楚,寻到散跌开来的肉干,重新包裹了,低头去找自己的马准备走人。
苍木说:“你都骑了匹什么烂马,才绊了一下,腿都断了。”赵十七一看,果然那马已经摔在地上不能动弹了,马眼睛哀哀地望着她。她霍然转身死死盯着苍木:“你怎么不早点死?!”
苍木无辜地撇撇嘴:“这样,我的马让给你?”
“用不着。”赵十七抱着肉干,甩开步子向前走,苍木牵着自己的马匹挡在她的面前:“这阵子南煦那边追得紧,你一定断了许久粮了吧?”
赵十七抱紧肉干。
“我已经在伽且崖那边给你放了吃的,我带你去取。”
“香格尔在生孩子你知道吗?”
“不会,阿母说还要半个月……”
“早产,已经生了,是个男孩。”
“真的?”苍木高兴地抓住她的肩膀,赵十七避开他的手:“你快回去吧。”
“跟我一起回去,去看看我们儿子!”苍木热切地说。
“谁跟你儿子?”赵十七说,“我是不会跟你一起去的。”
“那我先送你回去,再回部落也不迟。”苍木跳上马背,伸手给十七:“上来。”
真是一个自说自话的男人……赵十七站在原地:“不。”
两人这种情形的对话进行过无数次了,苍木也知道她的脾气,现在也就只能在将她打晕以后,才能够亲上几口。
他低了头,再次见面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:“十七,如今情势艰难,你一个人带着那几个孬种太危险。你跟着我,我会保护好你们的。”
“不要。”赵十七望着黑水崖的方向,她习惯了自食其力。
苍木默默下马,在马臀上轻轻一拍,让马自己向赵十七的方向走去。他自己转身,向部落的方向回去了。
赵十七挽过他的马缰绳:没有马,等走回黑水崖,恐怕都要春天了。
她沿着天连山东麓向黑水崖而去。这一回苍木的马比较好,她跑得顺畅了一些。天黑前便到了断木河。
断木河是天连山的雪水融化而成,此时已经被高原酷寒连底冻成了一条晶亮的冰河。冰河旁边冷杉成片,大雪压得树梢歪倒,莽原洁白。
赵十七坐在一根倒下的冷杉原木上,专心拢着一堆柴禾。
天连山边寒月如钩,清冷冷地点缀着闷蓝的天空。
满山的雪原被月色照得明亮,林子里的树枝仿佛泼墨的画一般,落下斑斑驳驳的月色淡痕。
赵十七从苍木的马褡上寻找火石。
手指抚过,那马笼头、马鞍上到处都是属于苍木的痕迹。装饰着精美华丽的银饰、镶嵌着绿色松石、蓝色云青石,红色石榴石,黑色天目石……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。
和苍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,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冬季。
十七那时才十岁,她熬不过“那个人”的训练,在十一哥的帮助下,逃到了扎休措的湖边。扎休措是个火山暖湖,冬天也不结冰。
她又饿又乏又寒冷,拨开湖边的灌木乱草,看到清凌凌的湖水边,一匹白色骏马意态悠闲,一头黑色獒犬身姿健壮。
白马与黑犬之间,一个男孩手中拿着火石,正单膝跪在地上生火。
火堆一点点燃起,映出男孩雕塑般的侧脸。
他长着一头深棕色的短发,横七竖八调皮地卷翘在头上,以一枚淡水晶的新月发饰压住额角。他足上蹬着装饰着水貂毛的黑色皮靴,线条修长。淡褐色的外袍上绣着银色的西番莲花。他全身都挂满珠宝与银饰,显得华贵又漂亮。
赵十七饿极了,打算去偷他的食物,却反被他按在身下擒拿住了。
火光闪烁中,她看到他有一双晶紫色的眼睛,比他们身边扎休措的湖水更清澈。
当苍木发现按在手下的是一个没什么气力的小女孩,他就松了手,看她摇摇摆摆爬不起来,还顺手将她一把拉正。
他像发现了一只草原野狐一般对着十七上下打量。她穿着一件古怪的小袍子,从脖子到脚罩得像个布袋娃娃。她下巴尖尖,肌肤幼润,一张嫩嫩的菱角小口,让人很想去咬一咬。
苍木顿时对她兴趣大增:“小东西,你从哪里来?”
十七食物没偷到还被他弄痛了手,而且也听不懂他的羌零话,她只能缩成一团看着他不说话。
苍木是个性子很明朗的男孩,仰头想了想,根据她的模样用中原话试着问她:“我叫苍木,你呢?”
十七不信任地看着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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