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异象可留。”
萧怀瑾抬起头,丽正殿前,谢令鸢跪在白玉阶上,秋风拂起她的长发,以及红色寿服,她被侍卫以刀剑相对,怪可怜的。
他微微一笑,真是天也助他。
眼下他的妃嫔死而复生,乃是天恩,也是他君泽庇佑的象征。清悟墨禅,也恰好印证了。如此一来,那些可能于帝位不利的谣言将不攻自破,京城乃至天下,都会传颂这桩奇闻!
他几乎是以灼灼的目光看着谢令鸢。
这当口,曹皇后的回话也传来了,自然她和钱昭仪都没敢来,是中宫主事公公抱着尚服局的烫金缎皮册子,地叩首道:“陛下,德妃入棺之时,确实是没有戴玉珠下葬的。皇后娘娘说,她和钱昭仪恪守着本分,万万不敢逾制。”
萧怀瑾抬手,底下得了令,守在丽正殿旁等着放火的侍卫,收起了打火石,倒着一步步退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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压迫感散去,谢令鸢方松了口气,又听得一声传报:“太后驾到——”
瞬间,周遭的气氛,比她刚才诈尸推门时,还要诡异几分。
或站或跪的人,皆是鸦雀无声,大气不敢喘。
除天子外,所有人齐齐跪了一地。一旁的汉白玉宫道上,浩浩荡荡的二十二名随行侍从,倒影在地面上贯成了一片黑云阴翳,跟在一架鎏金舆辇之后。
待舆辇停稳,一名穿着松花绿衣裙的女官上前,拢起紫金色的幔帐,搀扶着一名女子走下来,便是太后了。
太后一身绛紫色双凤对襟大衫,织金红缎的披帛蜿蜒在地,折射出日头上的流光,熠熠耀眼。她并不看萧怀瑾,声音森冷:“李准,哀家叫你传懿旨,拦着陛下不要胡来,免得撞煞,这么点差事,为何办不妥?!”
随侍中的一个高阶内侍,“噗通”一声跪倒在地:“奴婢办事不利,陛下……陛下坚持要来,奴婢实在拦不得,求太后责罚!”
天子闻言,微微冷笑。
先时他在来的路上,太后的人奉了懿旨来拦他,他一怒之下叫人滚,太后见他不从,这便亲自前来,暗着敲打,明着发落了。
太后冷厉的双目微微一眯,寒光闪过:“滚下去领罚。”
那公公磕了几个头谢恩,萧怀瑾慢条斯理道:“太后真是耳通八方,朕刚从紫宸殿起驾,您立即派人来拦。只是未免操劳,宜居身养心才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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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令鸢跪在殿前未能起身,听出皇帝在暗讽太后管得宽,不禁诧异。虽说天家无亲情,但这对母子连做戏也不屑,何至于此?
她抬头远远瞄了太后一眼,这一眼不由赞叹不已。后宫女子保养得宜,太后看上去只三十出头的模样,额心画一朵殷红的日月牡丹,十分标致。她看多了美女,却仍觉惊艳万分。
只是太后那本应温润含情的轮廓,此刻却眼如寒泉,暗隐刀光,宽额高鼻,红唇紧抿,显得冰冷威仪。她不禁念起了那句广告词:“你需要太太静心口服液……”
婆婆是个晚-娘脸,后宫的日子仿佛更艰难了。
所谓有其主必有其仆,就连这晚-娘脸婆婆的身边,方才扶她走下舆辇的那个松花绿衣裙的女官,都美得有几分刻薄寡恩,盛气凌人的姿态别提多碍眼。
听了皇帝的冷言冷语,太后只冷冷一哂,视线扫过众人,看到抱朴散人时却是停了停,向其颔首致意,尔后转向慈恩寺住持:
“丽正殿发生这种事,该如何解?可但说无妨。”
住持大师察言观色,还能和帝王对着干么?大慈恩寺受皇室供奉,自然也不能说邪恙之类的话。且他对德妃方才所描绘的极乐净土,还是颇有几分兴趣的。
于是他持诵了一声佛号,笑道:“善哉,恭喜太后、陛下,德妃娘娘乃是神佛眷顾之人,蒙受了君恩圣泽,大难不死,贵不可言,实为奥妙天机。”
太后深邃的目光,隔着一片僧道侍卫,遥遥盯住了谢令鸢,平静中满含审视。
就那样看了半晌,谢令鸢觉得她将自己的灵魂都洞穿了,太后才终是点头,沉声道:“看来德妃乃是天恩圣眷,是我大晋仁政之普泽……便就安心休养,稍后请太医来瞧瞧,有无留下后遗之症。”
为防有人就诈尸做文章,讽刺帝统失德,她自然也是不欲将此事闹大。倘若太医凭了脉,察觉哪里不妥,到时候暗中赐死,对外称德妃病故便是。
她转身,眼中的光冷冷闪过。随着她的话,闹腾了一夜的事,才仿佛尘埃落定。
***
短短不过一盏茶的功夫,太后下的懿旨就飞遍了后宫,让不少嗑着瓜子、等着谢德妃被烧死的妃嫔们,变了脸色——
竟然还真福大命大地活下来了?故意的吧?谢氏这是故意憋在棺材里,等追封了德妃,才爬出来的吧?
这下好了,豫章谢氏本就势力不差,官至大理寺的礼部的中书省的……德妃又有护驾之功,以她没事儿也要找三分茬、睚眦必报的个性,后宫……怕是要变变天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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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时间,六宫皆是哗然。
沸沸扬扬的宫中,一处宫殿角落,窗棂将天光遮蔽,一名宫女嫌闷似的打开了窗户。少顷,一只通体乌黑的海东青,从天外盘旋而来,收起翅膀,落在了窗台上。
宫女捏住隼喙,取出了信筒,奉给一旁额贴花钿的女人。那花钿女子走到火盆旁,以匕首割开手指,鲜血滴落火中,一簇火腾地跃了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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