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今年又是一个旱年啊!”陕北延川县一处小山村的山梁上,站着一个壮硕而略带佝偻的汉子。望着满目干涸的土地,不由的发出了感慨。麦苗毫无生气、稀稀拉拉的瘫软在田地里,这样的景象对一个农民来说,是最不愿意见到的。
“他爹、过段时间应该能下点雨吧?怎么着种马薯总能有些收成。”汉子身旁,裹着头巾的妇女,一边锄地,一边搭着话。虽然眼瞅着庄稼很可能绝收,但庄稼人还是不想放弃最后的努力,哪怕除草是无用功。
“希望能有点吧!这样吧、过几天我将马薯种上后,就跟着刘四他们去外边谋活。庄稼的事指望不上了,你这边就在家里随便看着点!”
“行哪!现在咱们这跟前的活少了,你们要出去的话,回来一趟可就不容易了。”丈夫出门谋生,这对陕北的妇女来说,是司空见惯的事,今年地里的活差不多没啥了,出门去挣钱也好。
“是啊、朝廷将咱们这一带能修路,都修好了,油田上的事,我们又挤不上,门跟前的活不好找,只能往远处走。好在现在谋活的地方多,只要出了门总能找上挣钱的,天再旱也饿不死人。我这一出门,可能年底才能回屋,娃娃和老人的事就只能指望你了。”壮硕的汉子说这话的时候还是有些惆怅,出门打工是能挣上钱,可到底是要离家远走,心里总不是个滋味。
汉子说朝廷将陕北能修的路都修好了,这也就是少见识的话。与后世相比,现下陕北这地方修的路只能算是毛毛雨雨,只不过是通了几条油路和一条铁路而已。
但在这个时代来说,交通环境的改善已然是天翻地覆,总不能县道、村道都通上油路吧?这样的条件,确实想都不敢想。因为主要的道路已经修好,最近这两年,朝廷对陕北的基础设施投资大幅度收缩了规模,本地官府的财政也有限,大规模基建项目自然就少的多了。这就逼着前些年一直在本地找活干的农民工们,只能出远门去打工。
“刘老四他们今年的活会找到那里去?最好不要去你们去年干活的哪地方,哪怕是活再远些都行。”女人口中所说的去年干活的地方就是川陕交界处修铁路的工地。那地方的活现在是大量找人,但干的活太过危险了。村子里面去年出门的人,就有三个死在了工地上。女人可不希望丈夫挣钱的时候,把命搭进去。
川陕铁路需要大规模的打隧道和破石开山,修过铁路的都知道,钻洞和破山风险系数太大了,能不接这种活就不接这种活。
“不知道啊!刘老四前几天出门去找大工头问话,那边的回话是就那地方的活要人要的紧。刘老四没应,说再等等看,也不知道这几天再等到消息了没。希望能等到好些的活。”
目前时代出门打工大多数是以村落乡党为纽带,整村整乡的结团而出。村里的打工带头人就是小包工头,乡里的是中包工头,他们通过各种关系揽上活后,再组织乡党们一块出门。刘老四就是汉子们的小包工头,对这种小包工头来说,带着人去争钱,最好是不要出人命和事故,不然回到村里都是邻里邻居的不好交代。
呆在地里瞅着庄稼发愁了一个上午后,汉子魏大山和媳妇回到了家。媳妇刚张罗着要做饭的时候,屋门口来了人。
“山子、我过来给你说一声,准备一下,后日咱们就出门,寻上活了。”来人正是小包工头刘老四,进了魏大山家后,便开门见山的说起了事。
“寻上活了?今年的活在啥地方啊?”魏大山听到有活干了,精神一下就好了起来。只要有活干,今年的天再旱,都不用再担心。
“今年干活的地方远着哪!咱们跟着的白把式一直干的是周氏铁建的活,这次他揽的活在西域,咱们只能跟着人去西域了。”
“西域?怎么找的那么远?哪地方的活能干嘛?要不你再寻寻,实在不行去汉中的工地上都行啊。”西域对魏大山来说,实在是有点太远了,听的人头皮都有点发麻。
“能干!我打听好了,那地方虽然远的很,但不怎么开山和打洞,基本上都是平地上修路。而且给的工钱还高,一个工月钱能挣三两左右哪。咱们干了这么多年铁路的活,好坏还是能把握住的。只要不开山打洞,活就好干。平地上修路,出活率还高,这次的活能美美挣钱。”
“是吗?不会被诓了吧?”
“不会的,朝廷不是已经在往西域的哈密那地方修铁路啊!咱们这里就有过去的施工队,情况不难打听。把式们都说了,只要过了武威,再往西你看着路远,但都是平地,活好干的不得了,给的钱还美。”
“哪就好、行哪!只要活好干,挣钱美,远就远点吧,我给家里安顿一下,后天就跟着你走。”
“山子、咱阿伯阿婶的身体还硬朗着吧?”就在魏大山下了决心答应了刘老四去西域的时候,刘老四却突然转移了话题。关心起魏大山父母的身体情况来。
“好着哪、你就放心吧,我出远门没挂碍的。”魏大山有些纳闷,他以为刘老四是害怕家里老人牵绕着自己没法出远门。
“阿伯阿婶的身体好着我就好开牙了,这次去西域,在当地不好找做饭的人。白把式说,让我们出门的时候带几个做饭的婆姨。我就想着能不能将你家婆姨一块带上,跟着我们施工队去西域修铁路。”
“啊?我带我家婆姨一块去西域?这能行啊?虽然俺大和娘身体好着,可家里的地和娃娃要照关管啊。”
“山子啊,今年地里的情况,没啥情况了。还照管地干什么?你就两个娃娃,让阿婶阿伯他们照看着能成。你放心,你家婆姨不是白跟着我们去西域的,每月我给她开二两银元的工资。你想想、干上大半年,还补不了你撂了地的那点损失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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